宇宙大霹靂：Steve Russell 與《Spacewar!》的誕生

Aug. 15, 2025

Retro Gamer 翻譯系列 - The Big Bang: Steve Russell and the Creation of Spacewar

在本期具里程碑意義的 Retro Gamer 中，我們回到一切的起點，與那位編寫了史上第一款「真正」電子遊戲的傳奇人物進行對談。

《Spacewar!》早在 1962 年於 PDP-1 電腦上發布，通常被譽為第一款真正的電子遊戲。當然，在《Spacewar!》誕生前，電腦上已有遊戲可玩——早在 40 年代，大型主機上就存在如井字遊戲和西洋跳棋等傳統遊戲的版本，而 Willy Higinbotham 於 1958 年創作的著名技術展示《Tennis For Two》，也預示了未來遊戲的樣貌。然而，Steve Russell 的《Spacewar!》是全新的事物，一種只能以數位形式存在的創作，其「深太空死鬥」的主題，在它催生了整個產業超過半世紀後的今天，依然是業界的中流砥柱。

在 Retro Gamer 第 100 期中，我們採訪了 Magnavox Odyssey 的創造者 Ralph Baer，並稱他為「電子遊戲之父」。這樣說來，您算是「電子遊戲的祖父」嗎？

這個說法我欣然接受（笑）。我所做的主要是在那個電腦還非常昂貴的年代，展示了在電腦上玩一款有趣遊戲的可能性，當時絕不可能有人會只為了玩遊戲而買一台電腦。當電腦變得足夠便宜時，一些製作早期大型機台遊戲的人想起了《Spacewar!》，並試圖做出類似……甚至更好的東西！

您在 1958 年 9 月進入著名的麻省理工學院（MIT），與電腦科學家 John McCarthy 教授共事。

我在那之前一個夏天，曾在達特茅斯學院與他共事過，畢業後他便給了我一份工作，從事 AI 相關的研究，那是他不久前才創造的詞。我當時 21 歲，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。我能接觸到當時最快、最強大的電腦——IBM 704，它既古怪又惱人，但寫起程式來也很有成就感。

1961 年秋天，當一台 PDP-1 電腦運抵 MIT 時，您是否立刻就看到了編寫遊戲的潛力？

並不是馬上。Marvin Minsky 教授寫了一個展示程式，大家都叫它 Minskytron，能在螢幕上產生萬花筒般的效果。你可以用開關改變圖案，玩一下還算有趣，但並不是很吸引人。這是一台具備新功能的新電腦，它的打字機也相對好用，所以我寫《Spacewar!》的動力是為了累積 PDP-1 的使用經驗、做一個更好的展示程式，以及打造一個「太空船訓練器」。

等等，您說的「太空船訓練器」是什麼意思？

當時太空競賽是熱門新聞，所以做一個可以控制的太空船，似乎是個很切合時事的展示程式，而且或許還能教人們一些（關於天體物理學的）東西。把它做成遊戲，或許能增加他們的學習動機。我們都熱愛科幻小說。「Doc」Smith 筆下的太空戰鬥激發了我們的想像力，所以我們決定給太空船裝上魚雷。你可以炸毀另一艘船，這樣就成了一個雙人遊戲。我們稱它為「Spacewar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當它運作得足以展示時，我在結尾加上了驚嘆號！

您在 1961 年底開始編寫這款遊戲。這成了您的主要工作嗎？

哦，這完全是個「業餘」專案，絕非官方性質。要知道，在當時軟體被認為是沒有價值的，直到 80 年代都還是如此。我說真的！你無法為它申請版權，沒人販售它，也沒人看到它的價值。MIT 會向「真正的」專案收取 PDP-1 的使用費，所以我們的協議是，如果沒有別人要用，我們就可以使用電腦。不會有授權使用者在晚上 11 點跑來，所以那通常就是我開發《Spacewar!》的時間。

太空船的圖像相當有型。您是先在方格紙上畫出來的嗎？

完全正確，我甚至能告訴你原型是什麼！那艘長長的太空船「Needle (針)」，是我對 Redstone 火箭的卡通畫，那是美國第一款送上太空的火箭。它們基本上就是帶有尾翼的管子，這很好，因為很容易畫！另一艘我們稱為「Wedge (楔)」的船，是基於 30 年代 Buck Rogers 漫畫的設計。

據說您想讓射出的飛彈變得不可靠，這是真的嗎

我不只想要，我還真的做進去了！我只是在魚雷的 X 和 Y 軸速度上加了一個小小的隨機數，這樣有時它們就會射偏，尤其是在遠距離時。那是在《Spacewar!》差不多完成，但還沒有重力的時候做的，天啊，我收到的反饋可真不少！沒有人喜歡打不直的武器（笑）在眾人的要求下，我取消了這個設計。

您提到重力是後來才加入的…

我一直想實現重力，但還沒想出辦法。問題是重力計算涉及幾個平方根，所以相對耗時。要記得，這個程式是以一個大迴圈構成的。你會遍歷所有可顯示的物件，顯示它們和背景，然後再重複一次。重複的頻率取決於完成這個迴圈需要多長時間，而這又決定了你一次能顯示多少魚雷——當然，還有記憶體的限制。在 1961 年底，我們有一個沒有太陽、沒有重力的版本，當畫面上出現一堆魚雷時，顯示就幾乎跟不上了。

您是怎麼加快速度的？

Dan Edwards 想出了一個方法，可以讓我的顯示程式碼快上許多。我們認為他所做的，是我們現在所稱的「Just-In-Time (即時編譯)」編譯器的首例，他的程式碼運作速度之快，讓我們有時間去計算處理重力所需的平方根。這讓遊戲變得有趣多了！Pete Samson 則想出了一個方法來顯示一個系統所耗資源極低的星空背景，並用它取代了我隨機產生的星星。它能顯示夜空中星星的實際位置和大致亮度，這讓人更容易想像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太空飛行員，對於我們這些科幻迷來說，這真是太棒了。

《Spacewar!》會記錄你的分數。加入這個功能是為了防止人們玩太久嗎？

（笑）當我們在 1962 年春天優化帶有「重力」的版本時，我加入了計分功能，因為我們意識到一個問題：人們會一直玩下去，不給別人機會。那個版本的分數是顯示在 PDP-1 主機面板的燈號上，而不是螢幕上，這對我們來說沒問題，因為我們會做二進位轉十進位的換算，但這對使用者來說不太友善！螢幕計分是後來才加上的，我想大概是 1963 年。

您甚至還加入了「超空間跳躍 (hyperspace)」的選項。

我們發現，如果一方有幾場遊戲的經驗而另一方沒有，有經驗的玩家會很快獲勝，這很無聊。我們想，如果加入超空間跳躍這個科幻作品中的標準功能，就能讓沒經驗的玩家在被魚雷包圍時逃脫，從而有機會多學一點。我們加入了這個功能，它……算是有用吧。我們看到很多沒經驗的玩家不停地按超空間跳躍，結果什麼也沒學到。所以我們讓超空間跳躍變得不可靠。沒有一艘船能在七次超空間跳躍後存活下來！

專用控制器的加入，想必也讓玩家操作起來更容易了吧。

那還用說！ 用主機面板上的開關來控制你的船非常不舒服，因為你的手肘得靠在主機桌上，手很快就痛了，而且你還得轉頭看螢幕。另外，《Spacewar!》的玩家們老是把 PDP-1 上的開關弄壞，這讓維修人員很火大，那些開關換起來真是要人命。這些都是不該用開關來玩遊戲的好理由。我們發現可以在 PDP-1 的後方接上更多開關，Bob Saunders 和 Alan Kotok 就把它們接到一個木盒子上，那樣就好多了。它們幾乎用了一年！

您剛才提到了好幾位參與《Spacewar!》創作的人…

很多人都做了改進。這是一次團隊合作，雖然人不多。我們在 2018 年辦了一場同學會，所有做出重大貢獻的人都來了，現場有八個人——可惜 Alan 已經過世了。

您有出席在 MIT 科學開放日上《Spacewar!》的「正式」發表會嗎？

沒有，我當時被一些陸軍預備役的訓練纏住了。開發團隊的 Martin ‘Shag’ Graetz 為「數位設備使用者群組 (Digital Equipment User Group)」寫了一份簡短的報告，那是一個由 PDP 使用者組成的鬆散協會，他把遊戲放進了他們的資料庫，這樣所有想要《Spacewar!》拷貝的人都能拿到。那算是我們最接近「發行」的一次了。就像我之前說的，軟體是沒有價值的。

您當時有感覺到自己創造的東西，將會發展成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電子遊戲產業嗎？

完全沒有！ 那時我已經在這個行業待了四年，我學到了一件事，那就是預測未來幾乎是不可能的。我只對我的下一個專案感興趣。我的意思是，會有人雇我去做更華麗版本的《Spacewar!》嗎？不可能！記住，又過了十年，東西才變得夠便宜，才出現了專門用來玩遊戲的機器。

當 70 年代這種情況發生時，出現了一些早期的機台遊戲，如《Computer Space》和《Space Wars》，都大量借鑒了《Spacewar!》。您是否會因為自己的作品未經許可被這樣使用而感到不滿？

有什麼好不滿的？《Spacewar!》是開源的。東西就在這裡。你喜歡的話可以註明我的貢獻。玩得開心就好！

您是否曾經後悔沒有為《Spacewar!》中的創新申請專利？

我說過了，我沒辦法！ 我要說幾次？軟體是沒有價值的！為軟體申請版權那時根本是天方夜譚…

不過，對於您和您的同事當時所取得的成就，一定會感到很自豪吧？

是的，我很自豪，而且我要吹噓一下。你現在可以在 Norbert Landsteiner 的網站 (masswerk.at/spacewar) 上玩的模擬器版本，或者我們在加州電腦歷史博物館的 PDP-1 上展示的版本，用的都是 1962 年的原始程式碼，據我所知，它在 50 多年裡一次都沒當機過！

向《Spacewar!》致敬的先驅們

四款深受《Spacewar!》影響的早期機台遊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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